文: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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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我正在地里翻小菜园子,见一位古稀老者走进院子。一旁的妻子似有抱怨:“老赵头又来了,昨天来,我打发走了,说你不在家,不知找你写啥。”我说:“我总不在家也不实际,给不给写,都该给人家明确意见,这样两下都心安。”
我放下叉子,大步走出园子,把老爷子迎进屋。
落座后,他满脸含笑说:“你太忙了,昨天早上来,说你去了学校。”“找我什么事?说吧。”我不喜欢客套,也不喜欢绕弯子。
他似乎羞于表达,怯怯地说,想跟我说说他当兵的事,让我写写,看看能不能上报纸。我笑了,动情地说:“你们这些抗战老兵,本来就是大功臣,今天的幸福生活,也是你们当年拿命换来的,绝对应该写写。”我的几句话,让他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当年参加抗战的老兵,身边真的没有几个了,还活着的,也都80大多了。好在,现在政策好,我们的党和国家,没有忘记这些为建立新中国而浴血奋战幸存的老兵,都有优待金,享受城乡低保,老兵们也算衣食无忧。看来,物质上有了保障的老兵们,也需要在精神上得到一些给予啊。
眼前这位赵老爷子,当兵的经历,也是他最为骄傲的历史,他想让未经历过抗战的我们知道,以求自己精神上的满足感。而作为有省级作家身份的我,真该为这些共和国的功臣写上一笔,哪怕只是和他们聊聊天,或是静静地听听他们的心音,对他们来说都是在享受天伦之乐,也都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非但不能有半点的不耐烦,反而要做到郑重其事。我说:“老爷子,稍等一下,我取相机先给你拍几张照片传到网上去,让全国的网民们先领略一下您这位老革命家的风采。”我的话,赵老爷子很受用,他喜不自胜,像个听话的孩子,赶忙调整好坐姿,我打开相机拍下了他这最开心的瞬间,时间定格在年5月10日上午7时许。
不料,我的一声“好了”之后,他突然向我伸出大拇指,夸赞说:“你真好,我们的党有你这样的接班人大有希望了。”我一时有些语塞。其实,我也只是为他拍了张照片,他却大喜过望。
随后,他把一张老照片递给我。这是一张黑白照片,摄于年11月15日,是三名战士的合影,因为年代久远,照片左下角位置,都有了很明显的折痕。他说,这是上战场前,他和两位战友合影留念,当时他21岁。照片上最右边的那个就是当年的他,其他两位一个在攻打锦州义县壮烈牺牲,一个在北京外围排雷牺牲。他说每次看到这张珍贵的合影,就会想起当年在一起练兵、打仗的烽火岁月,也会为在战争中而牺牲的那些战友默默落泪。
他本名叫赵生学,出生于年8月8日,籍贯原安达县四区永德村潘家屯(就是现在的安达市老虎岗镇新发村六队)。他排行老二,今年89岁。
他是第四野战军二纵队4连战士,步兵。他说,他主要参加了解放四平、长春和锦州义县等几个大仗。我问:“对你来说,哪一次打仗最危险?”他说:“哪次打仗都危险。枪一响,子弹像下雨似的;冲锋号一吹,疯了一样往前冲。解放战争的三年,晚上行军,白天睡觉,战友们没脱过衣服,手榴弹当枕头。”他告诉我,打锦州时,他左腿中弹受伤,才不得不从战场上下来,带病复员退伍,回乡务农的那年是年4月。
战场上,虽然没立过大功,没得过什么立功奖章,但他说,年解放全东北时,荣获过一枚解放东北纪念章,至今仍当做无价之宝珍藏着。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一枚锈迹斑斓的解放东北纪念章呈现在我的面前。我捧在手中,心中充满了无限敬意。
我把这枚东北解放纪念章平放在台布上,选最佳角度,拍了下来。我说:“这枚纪念章,是您有生以来最大的荣誉,是您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共和国给您的最高奖赏,我拍下来也会将照片传到网上,让全国的网民永远记住您及您的那些战友为解放全中国立下的不朽功勋!”
我的话音刚落,他居然双手一合,弯腰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慌忙起身把他扶起,说道:“老功臣,这是干什么,我没做什么,我可受不起啊。”他说:“你这人太好了,给我好好写写吧!”我立即答应:“我会好好写写您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爷爷,吃早饭了,我和我奶都吃完了。”这时,读幼儿班的大孙女推开门走进里屋,赵老爷子似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告辞,说:“就这样吧,你快吃饭吧,因为我,把你吃早饭的事给忘了。”我连忙说:“没事没事,听您的讲述,胜过吃饭啊!”
我把赵老爷子一直送到大门外,与他道别的那一刻,我突然问他:“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求了,我可以正常地向政府部门反映一下。”他连忙说:“我没什么要求,给我好好写写吧。赶上战争年代,就得冲锋在前,想想牺牲的战友们,自己能活到现在,见证国家的发展、百姓的安康,就非常知足了。况且现在,党和国家对我们这些老兵都有很好的照顾。”
赵老爷的一席话,让我很感动也很振奋,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视线有些模糊,顿时对他肃然起敬。他虽然只淡淡地跟我讲了以上这些(也是他跟我说的全部),他唯一的心愿也只是希望我写写他,说得诗意点,就是向他投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