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大决战》中,有这样一个名场面。东北野战军指挥部在接到廖耀湘兵团攻占彰武、新屯一线时,林罗刘三人皆大惊失色。罗荣桓紧张得想抽烟,林彪呆住开始沉思,参谋长刘亚楼更是建议要不要推迟锦州总攻时间。
众所周知,在辽沈战役之中,我军的优势是相当大的。辽沈战役,也是一场典型的、关门打狗型的典型战役。为何廖耀湘仅仅只是攻占彰武,就让身经百战的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如此紧张呢?
一、东野四十万大军陷入困境
在东北战场,东北野战军经过了春季、夏季以及秋季的三次大规模攻势,已经解放了东北97%的领土,而东北野战军也发展到百万之众。反观国民党军,则被压缩到长春、沈阳、营口、锦州等几个相对孤立的地区,总兵力不过52万人。东北战场已经进入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
经过与毛泽东的多次争论,林彪终于决定发动锦州战役,将包括新一军、新六军、71军等精锐美械国民党军封闭在东北,不使之从容撤往其他战场,以至于拖延全国解放的时间。
但当战斗即将打响,林彪的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原因无他——腹背受敌。锦州战役开始之时,蒋介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他组织海陆空三军,组建了所谓“东进兵团”,总兵力达到十多万人。他们从华北出发,直取锦州。
而在西面,蒋介石命廖耀湘组建所谓的“西进兵团”,与“东进兵团”遥相呼应。就如林彪所说:“做了一桌菜,来了两桌客人,怎么办?”
“东进兵团”还好说,四纵和一纵在塔山能够阻击他们。
麻烦的是廖耀湘兵团,该兵团包括国民党的两大主力——新一军和新六军,这两支军队全美械装备,训练有素、求战欲旺盛,是参加过缅甸战役的强力武装。辽沈战役前,新一军和新六军都给我军造成过很大的麻烦。除了两大主力之外,还有49军2个师、71军2个师、青年军师1个旅、骑兵第2旅及兵团直属的重炮、战车和装甲汽车部队与通信部队等,共计5个军、11个师另2个旅,共12万余人。
锦州之战,不仅要拼部队的战斗力,同时还要拼后勤。此战之中,我军主力必须越过沈阳,远来辽西,交通补给受到了极大威胁。
要攻克锦州坚城,必须要用大炮。因此我军前所未有地在锦州城下聚集了数百门大小火炮。其后勤压力,绝不是此前“小米加步枪型”的战斗所可以“碰瓷”的。战役开始时所需要的炮弹,就如同天文数字一样,一旦炮弹断供,这些大炮都会哑火。大炮哑火,锦州城就不容易攻破。四十万大军屯兵于坚城之下,则必定陷入困境。即使不至于全军覆没,但火车、汽车、坦克、大炮等重装备则很难撤走,会造成极大的损失。
为了解决后勤难题,东北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正式组建,兵分四路行动,分别抢修新立屯到义县、吉林到长春、哈尔滨至长春沿线及梅河口沿线的铁路,昼夜不停施工。同时,吕正操指挥的东北铁路管理总局迅速调集车辆。半个月内,集中了节车皮、车厢。从年9月10日开始,东北铁路在9天内共运送64个军列,把近10万大军及时地送达辽西前线。
然而我军的后勤线,依然是脆弱的。而狡猾的廖耀湘,也看到了这一点。一开始,蒋介石曾想让廖耀湘直接前往锦州,和东进兵团夹击我军。但是廖耀湘却建言,在东进兵团未会合进至大凌河沿线时,沈阳西出的部队,在时间和空间上,不能够与东进部队直接协同,很容易被内线作战的解放军各个击破。毕竟林彪的部队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时间和空间,打大歼灭战。
因此廖耀湘认为,与其前往西南的锦州自投罗网,不如向西北进攻彰武、新屯一线。彰武地区是我军后勤交通枢纽所在地,是前往锦州的必经之所。只要占领这里并切断我军的铁路线,就会导致我军的油料和炮弹无法运至前线。如此一来,我军攻锦的势头就将大大削弱。
按照廖耀湘的如意算盘,东进兵团实力强大,必能突破塔山防线与锦州的国民党军会合。到时候,廖耀湘再提12万大军南下,必能重创东野。即使不能全歼东野,也能打通从锦州到沈阳的交通线,如此一来,国民党数十万大军就能从容退回关内。
随即廖耀湘兵团挥兵前往彰武,并用2天时间攻占了这里。国民党报纸大肆吹嘘,说廖耀湘在彰武喜获“大捷”。此时距离总攻锦州,已经不到2个小时。如今粮道被断,林彪40万大军的粮食和弹药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由于铁路运输受阻,一度导致油料运不上来,大量负责运送弹药的汽车因缺油停驶,而攻锦前线一度缺乏弹药,特别是炮弹。
没有炮弹,即使有再多火炮也是个哑巴。形势万分危急,一旦无法迅速攻克锦州,东野大军就将陷入绝地。
正所谓板荡识忠臣,就在这危机时刻,曾经拯救过毛主席性命的“汽车大王”蒋泽民挑起了这份重担。他的努力将第二次拯救中国革命。
二、拯救毛主席性命的蒋泽民
年,蒋泽民出生证在辽宁省黑山县马圈子村。“九一八”事变后,他参加了抗日义勇军。仅仅2年之后,他的部队就在辽西一带被日军击败。部队被打散后,蒋泽民决定入关继续抗战。
在东北,蒋泽民听说了“朱毛”红军,他们是真正抗日武装,是为穷人打仗的部队。因此蒋泽民决定偷偷从山海关潜入关内,投奔红军。然而才到沈阳,蒋泽民身上的盘缠就已经花光了。碰巧的是,蒋泽民在当地碰到了两位在伪军26旅当兵的老乡。在他们的劝说之下,蒋泽民决定暂且在伪军之中落脚,然后再伺机逃走。
年10月,他所在伪军连队去吉林珲春围剿共产党。在德和木局遇到了一位老工人。蒋泽民和这个老工人一见如故,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过一番接触,这位老工人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中共地下党员耿振义。一听耿大哥是共产党,蒋泽民不禁喜出望外:
“我早就听说共产党好、红军好、朱毛好,那么现在红军在哪?朱毛是什么人呢?”
耿振义一听哈哈大笑:
“小兄弟啊,朱毛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朱是朱德,毛是毛泽东,他们是红军的主要领导人……”
蒋泽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朱毛是两位带领劳苦大众闹革命的领袖人物。在了解了红军的一些情况后,蒋泽民所在的伪军连队发动了起义,全体加入共产党所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
由于蒋泽民天资聪慧,且有文化,因此组织决定将他送往苏联学习深造。在莫斯科,蒋泽民参加了无线电训练班以及汽车后勤,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与此同时,蒋泽民还学到了一身扎实的保卫技术。
年底,蒋泽民学成归国,回到了红都延安。年1月,蒋泽民等在苏联留学的同志在许光达的带领下,受到了毛泽东的接见。
蒋泽民回忆,主席带着一顶旧军帽,身穿打着补丁的灰粗布军医,袄领都被磨破了,脚穿一双旧布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率领千万中华儿女抵抗日本侵略的伟大领袖居然如此朴素。看到这里,蒋泽民不禁鼻子发酸。
这次接见后,蒋泽民被分到抗大第四大队一队一区队担任队长。年2月,中组部来电,将他调往延安执行新任务。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蒋泽民被组织分配到毛泽东身边担任保卫参谋。当时毛泽东身边的保卫参谋有二,一个是李德山,另一个就是蒋泽民。
年末,国民党掀起反共狂潮。为了破坏陕甘宁革命根据地,蒋介石派遣“摩擦专员”何绍南组织了所谓的暗杀队、石头队和棒子队。对我边区与驻军展开了大规模的暗杀和破坏行动。
朱德曾专门告诫蒋泽民:“毛主席是我党的领袖,他的健康和安全直接关系到抗日战争的胜利和全国的解放事业。你的工作很重要,要想细致,要做好,来往人员一定要注意,可不要出岔子啊。”
年2月,国民党派遣“抗日专员”来延安与我会晤。毛泽东带着陈伯达和蒋泽民前往会见。聊到了下午三点,谈话终于结束了。毛泽东微笑着对国民党专员说:
“专员先生,我想请你吃一顿便饭,喝喝我们自己酿的酒,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菜,如何啊?”
专员高兴连声应和:“行啊!行啊!”
由于毛泽东没有专车,因此一行人乘坐一辆救护车前往食堂。到了食堂附近,机警的蒋泽民透过车窗远远看去,发现在食堂东亭的小食堂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有大人,也有小孩。
蒋泽民心里一琢磨,绝对不对劲:
“按照常规,食堂这个点早就开饭了。这些群众到这里干什么的?谁让他们来的?难道他们事先知道主席要来此吃饭?他们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里,蒋泽民独自下了车,然后问附近的警卫战士:“这些群众来这里干什么?”
战士们回答:“不知是谁传出今天有首长来食堂吃饭,有的人猜测可能是毛主席要来。”
看着毛泽东下车,广场上的群众们一遍遍地欢呼着:“毛主席来啦!毛主席好!毛主席万岁!”
在群众的欢呼声中,蒋泽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首长来食堂,是谁走漏了消息?于是蒋泽民用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广场上的群众,果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青年。此人双手不是在前,而是倒背在后,挤在了人群里。蒋泽民心想:“此人为何倒背双手?必须得好好注意一下。”
随后蒋泽民换了个角度,从那个青年的背后看去,发现此人手持一根一米多长、茶杯一般粗的柳木棒子。棒子拖在地上,看样子是从新砍的柳树修理而成,看起来非常沉。
这人没事拿着棒子干嘛?蒋泽民下意识地摸向手枪,严密地盯着这个青年。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青年果然动手了。毛泽东刚刚踏进门,那个青年突然挥舞着棒子窜了过来。他抡起大棒,向毛泽东后脑勺狠命砸去。后脑勺是人的要害,一旦被击中是致命的。
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开枪已经来不及了。作为保卫科的战士,随时要做好为领袖挡子弹、挡刀刃的觉悟。蒋泽民毫不迟疑地举起了右臂,尽全身力气挡住了对方的棒子。如此猛烈的袭击,砸得蒋泽民一踉跄,手臂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刺客见自己的首棒被挡住,仍不死心,他再次抡起大棒,准备先把蒋泽民砸死。蒋泽民不愧是在苏联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保卫科特工,他用自己没受伤的手抓住了大棒,然后一脚将刺客踹翻。
正在这时,警卫班长冯永贵领着两个战士飞快赶到,冯永贵飞起一脚踢向了刺客。这一脚踹得真狠啊!刺客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战士们一拥而上,将他按住。冯永贵经验很丰富,他一把抓来一块抹布,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口里,让他不至于咬舌自尽。
“好险啊!好险啊!”蒋泽民心中后怕,这一惊心动魄决定中国命运的反行刺斗争,就在这短短一分钟,以蒋泽民的彻底胜利而告终。蒋泽民做得是那么利索,毛泽东和国民党专员都没有察觉。如果刺客得逞,中国历史恐怕就要改写。
“没事了。”蒋泽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心里砰砰地乱跳。
三、后勤战场再立奇功
年12月,陪伴了毛泽东一千多个日月,蒋泽民被调离了毛泽东身边。当时周恩来正前往重庆与蒋介石周旋,而蒋泽民则成为了周副主席的副官,这一待就是4年。重庆谈判时,蒋泽民与毛泽东重逢,又给主席当了一个多月的副官。重庆谈判结束后,蒋泽民随毛泽东一起回到了延安。
重庆谈判后,国共内战全面打响。当时,我军将主要进攻方向定在了东北,并向全军征集精兵强将。蒋泽民懂保卫、懂机械化作战,而且还是东北人。因此,组织将蒋泽民派往东北参加解放战争。
蒋泽民主持建立了我军第一支坦克部队。年4月,在周保中的指挥下,蒋泽民率坦克部队参加了解放长春的战斗,发挥了重要作用。
随后蒋泽民又就任东北民主联军后勤部汽车三团团长。在其他战场,我军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关内解放军的后勤,主要靠人力和畜力。而在东北战场,东野的胜利却不是“小推车”推出来的。
原来东北经过了张作霖和日本人的经营,有着完善的铁路和公路系统。我军士兵、弹药、粮食的转运,主要依靠火车以及汽车。蒋泽民所率领的汽车三团,对于东野的后勤保障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锦州战役即将打响,铁路枢纽彰武却被廖耀湘攻占,铁路运输完全受阻。由此,攻锦前线出现了炮弹短缺。心急如焚的东野首长一面指令黄克诚将军另辟后勤线,另一面则紧急命令蒋泽民组织汽车队将炮弹运往前线。
此时我军将大部分汽油都运往了前线,蒋泽民所率领的汽车队仅有单程的汽油。于是,蒋泽民组织辆汽车,使用着仅剩的汽油,满载着弹药向锦州驶去。在行驶过程中,蒋泽民的车队巧妙地避开了敌人的轰炸,顺利将炮弹送到了前线战士的手上。为了保住汽车,蒋泽民让司机们就地隐蔽。
随后多门大炮一起轰鸣,在狂飙一般的弹雨之中,国民党苦心经营的锦州防线土崩瓦解。仅仅31个小时后,号称固若金汤的锦州即被我军解放。蒋介石“东西对进,剿灭共军”的计划犹如南柯一梦,瞬间破碎。
攻克锦州后,蒋泽民又从城中抢运出桶汽油、10万件棉衣、12万双军鞋和大量其他军用物资。可以说,蒋泽民继拯救毛泽东后,再一次为中国革命做出重大贡献。
锦州被迅速攻克后,廖耀湘攻占彰武的行为随即成了笑话。不仅没能支援锦州以及东进兵团,反而让自己陷入了险境。随后,东野调转兵锋,向廖耀湘兵团发动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围攻。在短时间内,廖耀湘的12万大军全军覆没,本人也在逃亡中被俘。
辽沈战役结束后,蒋泽民随军入关,圆满完成了护送毛泽东和党中央从西柏坡进入北京城的任务,随后参加了向全国大进军的战斗,一直打到广西。
蒋泽民的出色表现,保证了第四野战军的快速进军。叶剑英不仅夸赞蒋泽民:“真是个汽车大王啊!”
年,蒋泽民参加了抗美援越战争,为越南的同志运送了大量武器弹药。不久后,蒋泽民随军入朝。一开始, 的汽车部队在美军的轰炸之下损失很大,损失率达到90%。蒋泽民和战友们痛定思痛,发明了防空哨。敌机一过来,就开枪、吹哨。一听到枪声,汽车就躲进山沟、树丛,让敌人炸不着。
在蒋泽民等人的努力之下,我军的后勤线成为了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前线的将士再也不用受饥寒之苦。回国后,蒋泽民一直从事着后勤工作,历任沈阳军区后勤部车船部副部长、生产部长、总后车船部副部长、总后军输部顾问等职。
年第一次大授衔时,42岁的蒋泽民被授予上校军衔,年升为大校。年,蒋泽民离休,撰写了《忆毛泽东在延安》《在伟人身边的岁月》等回忆录。年6月17日,蒋老以百岁高龄去世,作为毛泽东与东北抗日联军革命情谊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我军后勤战争的亲历者,已经留给了历史,留给了后人